第七章

「救命——救命——」

表姐疯了，她满院子乱窜，甚至还跑到大街上扯住人大喊大叫。

村长跑到马神婆家里求救，看见我后，又悄悄闭上嘴。

「她还没死，只是怨气太深了，一部分魂来找仇人。」

马神婆说着，摇响手里的铃铛，又递给我，我接过东西，对着表姐晃了三晃。

可表姐回家后，情况不好反坏，她现在不仅拉着旁人大喊大叫，还常跑去人堆里，说一些「怪事」。

「你知道沈清华吗，哈哈，她死得惨啊！她被村长看上，她不从，村长活活把她砍死，最后送上船的只是一垛枯草，这是惹怒了神明......」

「这是报应！」

表姐突然大喊，把那群老太太吓了一跳，纷纷都抚心大喘气儿。

似乎不知疲倦般，表姐傻笑着，口涎顺着嘴角滴答落在衣领上，她四肢以极度扭曲的姿态跌跌撞撞向前走着，像是被寄生虫吃净肺腑，空留一层薄肚皮的螳螂。

「她都和我说了，她都和我说了......」

人命关天，加上当年表姐母亲的确又死得不明不白。

当年奉神，表姐母亲沈清华压根儿没出面，是裹着红布被人抬出来的。

最终，还是村长派身边的狗腿子王五来到马神婆家里，试图求个法子平事。

「现在神婆不在家，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我掀开帘子，看着王五那张满是麻子的脸，他瞧见我后，突然垂下头去，一声不吭。

见他这副模样，我拿起一旁挂满彩色幡条的檀木棍，递到他眼前，俯身靠近他耳旁，柔声道。

「我听神说，咱村要发达了，过几天，每个人都会拿到一笔钱，可神又说有奸佞小人阻止咱们发达，这棍子给你，摆在家里，就当是辟邪吧。」

王五看着我的脸，有些发愣，他的手缓缓贴上我的腰，鼻腔喷出的热气洒在我耳廓旁，让我无比恶心。

我起身，冲他轻轻一笑。

「神说需要一个正直的人，来驱赶小人，我看你就不错。」

听见这话，王五忙缩回手，冲我讨好地笑，起身拿起棍子走人。

毕竟是表姐带来的消息，这事儿八成错不了，而王五这人是个守财奴，又没什么头脑，利用他因起争议，勾出人心不满，他是最好用的棋子。

他拿走的棍子，是马神婆最常用的东西，只要有人见着这根挂满彩幡的棍子，就如同见到马神婆。

这村里的女子不能出村，只能活在村中这一方小天地里。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被逼出村，才能看到一线生机。

表姐是引，王五是炸药，村民拱火，才能燃尽愚昧。

我？我是裹住炸药的红纸。

不过，有王五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留在身边，即便我不出手埋下引线，时间久了，村长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我不想再等了。

当年我去村长家里，亲眼看到母亲躺在血泊中，我已心如死灰。

没错，我是沈清华的女儿，是她和村长生下的女儿。

村长这些年以「奉神」之名，不知暗中糟践了多少女子，那些女子有的不堪羞辱，死在奉神前夕，有的疯了痴了，或被村长夫人与钱花联手暗中杀害。

那些奉神女不是坐上小船顺海一去不复返，就是死于非命。

母亲是这村里最美的女子，却因识错人嫁给一个烂烟枪，长久虐待下，她生下表姐后，就已有些精神失常。

村长是最终刺入她眉心的利刃。

我是刀柄。

我也是罪人。

「奉神......奉神......」

我神经质的反复念这两个字，捂着脸，我早已笑不出了，我只觉得满心麻木。

既然要奉神，那就所幸让罪人也去拜一拜他信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