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乾清宫——东暖阁。

王承恩一边替刚刚下了早朝的朱由检拿下御寒的披肩，一边请示道：“皇上，成国公朱纯臣、魏国公徐弘基、阳武侯薛濂、西宁侯宋裕德、镇远侯顾肇迹还在殿外候着呢，您要是不想见奴婢出去打发他们回去？”

“刚下朝就跑过来堵朕的门，这是来者不善啊！”朱由检随手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暖手手炉：“让他们进来吧，毕竟都是身份“金贵”的功臣之后，这大冷天的别再给冻出个好歹。”

“是，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一会，朱纯臣等人个个身穿深绿色织着斗牛纹补的斗牛服鱼贯而入。

“累臣朱纯臣”

"累臣徐弘基"

“累臣薛濂”

“累臣宋裕德”

“累臣顾肇迹”

“叩拜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朱由检手捧着手炉坐在御案前，笑道：“今儿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就跑朕这来一个个的请罪来了？”

成国公朱纯臣率先开口道：“臣等有罪！特来向皇上请罪。”

“哦？有罪？”朱由检扫视了一眼朱纯臣等人，问道：“这话倒把朕给说糊涂了，诸位所犯何罪啊？”

“请皇上降罪，我们违背了朝廷的规制，擅自参与了经商！”魏国公徐弘基接口道。

“就这事？”朱由检笑了笑：“朕不都已经说了吗？前罪不究，以往勋贵经商、官商勾结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只要以后不再犯，把该上缴的银款上缴完了，这以前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

朱由检这边话音刚落，朱纯臣等人再次齐齐跪了下来：“臣等有罪！”

“不敢欺瞒皇上，我们此次入宫见驾就是要当面向皇上说明此种缘由的”朱纯臣跪地禀道：“臣等贪心，一心想着以钱生钱便合伙搞起了经商的买卖。可我们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之前投资的买卖全都赔了。”

“为了填补亏空我们还借了很多外债，可由于各种原因不止没有找回亏空还越陷越深”

“臣等深知皇上爱民如子，如果我们仗势欺人故意赖账不还岂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吗？”朱纯臣说着，满脸的悔恨之意，眼泪都快下来了：“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无论多难也不能往皇上的脸上抹黑，在外面欠的那些账我们几家砸锅卖铁也要还上！”

朱纯臣的话音刚落，徐弘基便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手上根本就没办法拿出多余的银钱上缴朝廷了”

“但朝廷的这笔账我们也不能赖！也不敢赖！皇上天恩浩荡赦免了我们以前的贪腐罪过，臣等又怎敢不知好歹呢”

“所以我们几个一合计，为今之计也只有主动向皇上来请罪了。”

“臣等请求皇上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从今日起我们的薪俸全部上缴朝廷，慢慢把欠朝廷的钱款给补上”

待徐弘基说完后，阳武侯薛濂随即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账本，双手呈上：“臣等已经把我们经商亏空的大致账目给带来了，请皇上御览！”

王承恩上前接过账本呈向御前。

朱由检一个眼神，王承恩立即会意直接将账本放在了御案上。

看着匍匐在地一个个好像“倍感自责”的朱纯臣等人，朱由检心中暗暗冷笑：好家伙，搞了半天是来给朕上眼药来了！

朱由检默不作声，冷眼扫视着跑到御前来演戏的这群勋贵。

还特意穿了御赐的斗牛服，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分明就是提醒皇帝：他们今天所享受的特权都是因为祖上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才得来的

“朕听明白了。”朱由检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开了口：“诸位的意思是：你们也很想支持朕的新政把以前贪腐得来的赃银上缴归公，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贴心”的帮朕想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用你们以后的俸禄慢慢偿还这笔本应归公的银款，是这样吗？”

朱纯臣跪在地上埋头回禀：“皇上明鉴，臣等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合计出了这么一个补救的办法。”

“好！当真是好。”朱由检怒极反笑。

他还真没想到，这群勋贵竟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贪腐的老底都被皇帝揭出来了，却还能腆着脸跑到御前上演一出这么拙劣的戏码！

朱由检根本就不用看也知道，桌面上放着的那本所谓的账本肯定是一本彻头彻尾的假账。

欠了民间的钱要倾尽家财进行偿还？

这种借口他们竟然好意思说出口，他们要是能有这样的觉悟，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群人当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为了不往外掏钱，他们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朕还真是小瞧你们了。没想到诸位还能有这种觉悟。”朱由检一字一顿的说道。

虽然朱纯臣等人全都埋着头谁都没敢看皇帝的表情。

但他们可以感受得到皇帝正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们。

而且，说话的语气已经隐含怒意。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了。

只要能够保住家产倒也值了！

如果按照朝廷制定的退赃标准，他们这些人每个人至少都得清退三五十万两白银。

而且，朱由检已经下令开始清理京营的兵员名册了。

在京营里虚报兵员吃空饷向来是勋贵们的“特权”。

现在这条财路眼看着就被皇帝堵住了又让他们一下子往外掏这么些银子，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吗！

相对于这一点，他们这些人就远没有陕西布政使甄时潭看的透彻了。

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出点血能过关？

可笑的是，这些视财如命的勋贵却当真是把钱看的比命还重！

朱纯臣等人这就是连一文钱都不想往外掏啊。

朱由检话锋一转，声音转缓：“朕知道你们都是功臣之后，大明得以开国你们的祖上功不可没。”

“徐弘基，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到你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代魏国公了吧？”

“是，传到臣这一代刚好是第十代。”徐弘基低头回道。

“徐达乃我大明开国第一功臣，他的后人朝廷没亏待过吧？”

“徐家世受皇恩，臣感激涕零！”

“顾肇迹，第七代镇远侯；祖上顾成乃我大明开国宿将，历经三朝功勋卓著获封世传镇远侯。”

“朱纯臣，祖上朱能乃靖难名将，成国公的爵位传到你这一代应该是第十二代了吧”

朱由检将朱纯臣等人的底一一点明。

“算下来，你们之中最少的也已经传了七代了。”朱由检语气平淡，道：“诸位祖上立下的那些功绩，朝廷该还的也都还完了吧？”

“朕倒是有个两全的法子，既能让你们把欠的债务还完又能给朝廷尽忠！”

朱由检的语气徒然转冷:“既然你们心中存有“良知”，不想拖欠于民，那就安心把民间的这些外债还上。”

"念你们都是功臣之后，朝廷这边的款项，朕就给你们免了！"

“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嚼舌头根子，朕也不能一点惩罚条件都没有就把你们的这份款子给免掉。”

朱由检冷眼环视，道：“那就全部削官去爵吧。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做个平头百姓对你们而言也许更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