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朱雀大街上,一队官差押着囚车自大街另一头缓缓驶来。
官差走几步便将鞭子在空中一甩,发出响亮的声音。
“人犯游街了!”
几句高声叫喊,引来了百姓的围观,没一会儿,大街两旁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群众。
李元显被绑在一辆槛车上,身穿囚衣,披头散发。
半个月前,左尚署令及织染署令联名告发少府少监李元显,称其多次截留御用丝帛为己做冠服,僭侈逾制,有不臣之心。
皇帝听闻大怒,着刑部、大理寺从严从重查办,都察院协助。
经过三司联合审理,查明李元显家中藏匿各地贡品珍珠、珊瑚、玉器等百余件,珍稀书法、名画近百幅,贪墨白银五十万两,私藏兵甲五百套,还有众多在永州期间欺男霸女等不法之事。
最终判处李元显绞刑,三族之内男子皆发配北地充军,女子流放岭南。
槛车沿着街道行驶,沿途的百姓一边叫骂一边将手中的菜叶子、臭鸡蛋向槛车扔去。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狗官贪墨了多少银子啊。”
“是啊,他还欺男霸女,侵占民田,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苍天有眼,这种贪官该杀!”
囚车缓缓路过曾经住过的府邸,李元显抬头,目光空洞地望向大门上贴着的封条。
被踩破的牌匾掉落在地上,依稀能辨认出“李宅”两个字。
曾经拥有过的荣华富贵,如过眼如烟,转瞬间化为泡影。
叶洛云戴着帷帽隐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李元显跪在囚车内,绳索在他身上勒出了血迹。
他的头上也被一块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石子砸破了,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身上挂满了从各个方向飞来的菜叶子、臭鸡蛋。
她知道,李元显能这么快就受到应有的惩罚,是楚王暗中推动的结果。
但同样因为楚王插手,使她无法私下拷问李元显,黑衣人的线索就此断了。
楚王真是在帮她吗?还是杀人灭口?
囚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月光如水,楚王府内。
“殿下,李元显今日游街示众。另外派去永州的探子来报,叶二小姐确实在农户家里长大,从小体弱多病,闭门不出。身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慕容羽手指轻叩桌案,隐在烛火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或许叶洛云真的不是十三寨大当家,只是眉眼长得相似而已。
半晌之后他才吩咐道:““本王知道了,你再派人将那户农户也查查。”
“是,殿下。”
说罢,夜影将手里的密信递上来,道:“殿下,这是采风使主使凌烟从北地传回的情报。”
慕容羽看完密信放在桌上,指了指桌上一个精致的木匣问道:“这是什么?”
夜影道:“回禀殿下,这是凌烟在执行任务途中,偶然寻到的一款安神香,听说效果极好。可缓解殿下的头痛之症。”
慕容羽扫了一眼木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痛症已经很多日没有发作了。
“嗯,放那吧,你转告凌烟,本王头痛之症已经好了很多,让她以后不必为此费心。”
“是,殿下。”
夜影应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下。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慕容羽挑眉道:“还有事?”
夜影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拼着被殿下的责罚也一定要说出来。”
慕容羽闻言眸光微闪,一言不发。
“殿下,叶二小姐不可留!那女子来历不明,始终是个隐患,若真的是十三寨大当家,那就更该杀。”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殿下对待背叛者从不心慈手软,为何独独对此女例外?
慕容羽神情一敛,眼中骤现冷意,他缓缓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
夜影情急道:“殿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啊。”
三年前,十三寨的大当家为了高额的赏金,将重伤未愈的殿下卖给杀手阁,若不是寻找殿下的暗卫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话压在他心底已经很久了,今日就算殿下雷霆震怒,他也要说出来。
“殿下,您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大当家,采风使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她,万般手段撬开她的嘴。何必以身为饵?
“够了!”
慕容羽一声冷斥打断夜影:“念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这次就不罚你了,你下去吧。”
“是,殿下。”
夜影双拳紧握,不甘地退了下去。
烛火被穿堂而过的风一下子吹灭,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慕容羽起身走到窗边。
弦月细如柳叶,孤独地悬在夜空。
遥望着弦月,慕容羽目光深深似藏着万千愁绪。
天家无情,亲缘淡薄,只有权力为先。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断情绝爱之人,直到遇到了她。
尘封的记忆冲破桎梏,乘风踏海而来。
时光回到三年前,洞房花烛夜,红烛泣泪。
昏昏沉沉中,他睁开眼,就见一女子,身着大红喜服,蒙着红盖头缓步走近。
盖头被掀开的一瞬,露出少女微醺的脸庞。
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光华如月,灿若星辰。
少女小心翼翼地剪下两人的一缕头发,放入锦囊。
放入他的掌中,含情脉脉道:“川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说完少女柔软温热的唇就覆了上来,逼仄的床帐内,他想张嘴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是川泽!
不是!